怀念那段鞭打黑劳士的美好时光

找到一个胖子  guide 

——马三立先生。

李二先生是斯巴达的公民，斯巴达在希腊人的序列里可是拔了尊的！他们自幼从军，男女分营，从七岁开始就被带离父母，到军帐里接受军事训练。十二岁以后，他们就进入少年军，无论寒暑只着一件外衣，哪怕徒步几十公里，也只靠一双赤脚。斯巴达人吃粗硬的面包，吃黑肉汤，喝度数很低的葡萄酒，他们大多有宽阔的胸膛和坚实的肌肉，他们是强壮的人，当见到其他城邦的人时，他们是傲慢而有自尊的。 

然而李二先生却不是他们中间的一个，李二先生自幼身子弱而好吃，容易疲惫而又分外懒惰，即使被鞭打多少次，也不肯进行训练。他说：“要做一个独立的人！”

 列队时，李二先生分外扎眼，因为其他人都有坚实的muscle，而李二先生的肚腩却硕大而突出。他说：“要做一个自由而不被定义的人！” 

李二先生决心不去做军人。斯巴达人鄙夷不当兵的人，但是他们也热爱艺术！李二先生于是要去当剧作家，和埃斯库罗斯或欧里庇得斯一样，当一个伟大的悲剧诗人！他从此戴上了诗人的桂冠，但是别人问他究竟写过什么作品，他却总是厌恶地踅眉，不肯吭声了。

李二先生在斯巴达人中很受排挤，他因而很讨厌，又忌妒这些能征善战的人，他说：“他们是老粗，不懂什么是艺术！”可是他又很为自己是“强健的斯巴达人”中的一个而自傲，于是他也鄙夷那些著作等身的雅典艺术家——

“阿里斯托芬——”李二先生评价说：“他不过是个小白脸！没有任何严肃的作品。” 

作为一个强健的斯巴达人，他更瞧不起那些“文文弱弱”的雅典将军（尽管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比他俊美而强壮）。——

“阿尔西比亚德斯——”李二先生打了个寒战“他毫无阳刚之气。每次想到他和苏格拉底之间的那档子事，就让我感到恶心！” 

李二先生就是这样尖刻，无趣而始终郁郁寡欢的，然而他的尖刻到底为他赢得了一些名声。起码那些讨厌雅典人的人会赞同他：“这是条精明的蛇！” 

于是李二先生也就醉心于这不存在的“精明”了。尽管这并不能治好他因自卑而导致的忧郁。

李二先生唯一快活的时候，就是鞭打黑劳士的日子。

黑劳士是斯巴达的次等人，在公共澡堂、在农田、在议事会，黑劳士们为强健的斯巴达人服务。

为了确保黑劳士的驯服，每年，斯巴达人会举行集体鞭打黑劳士的活动。这一天，哪怕是李二先生这样被排挤的斯巴达人，也可以用鞭子去鞭打比他更卑贱的黑劳士。

他从太阳没升起的时候就开始热切地准备，先给鞭子涂上油，然后再去吃面包，喝黑肉汤。懒惰的他在此刻是勤劳的。

他欢喜地盯着黑劳士孱弱的脊背、枯瘦的腰肢和黑黢黢的，如麻杆一般的腿。肥胖而虚弱的他在此刻是强壮的。

他和其他人一样用力鞭挞着黑劳士的身体，也许更用力些。被排挤的他在此刻是团结的。

他满意地盯着自己在一条条脊背上留下的血红荆棘。才思匮乏的他，此刻是硕果累累的。

斯巴达的兵将不如过去强健了，黑劳士们，有些逃了出去，有些成了外邦人。鞭打黑劳士的机会少了，最终消失了。

李二先生怀念那些美好的日子。他常常揪住一个过去的黑劳士，颐指气使地对他说：

“想想过去的日子吧！想想皮鞭的滋味吧！尤利亚！你要记得你永远都是卑鄙哈贱的呀！”

异邦人只觉得他有病，并不争辩，走了。

李二先生认为自己会因为自己的作品而留名后世，但他偶尔也会无奈地想想：

“我对黑劳士们讲得这些金玉良言，如果能被后人铭记的话，那也好！”

李二先生快死的时候，他硕大的肚子已经涨到了椰子的大小，他说：

“这里都是文章！”

希腊人都嘲笑他：

“这是喝酒太多的缘故！”

这硕大的肚子，让给他买棺材板的人都非常为难。赘肉从棺盖中挤出来——“你可曾见过这样的斯巴达人？”棺材店的老板叹气。

祭司们在这尸体的眼皮上多放了两枚硬币：

“让卡戎拿着吧！这船货太沉了！”

没人记得李二先生是谁。也没人知道有过这样一位剧作家。然而直到今天，每当人们经过他在埃夫罗塔斯河的坟墓时，都会看到坟墓上刻着这样几个大字：

“这里埋着一个胖子”。

如是而已。

作者：关东草

编辑：关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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