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的磊落

    1500年，74岁的沈周老先生画了幅《梅花书屋图》。一人坐在书屋里，仰面望着门外的梅树。右上方题写道：“梅花书屋。马待诏题也。用子久笔意写之，殊不及其磊落。弘治庚申十月，沈周。”钤“沈周”“启南”两方印。题跋文字不多，却令人难忘，尤其是其中的“磊落”二字。

    “子久笔意”。子久，指元代画家黄公望。相传，黄公望出生在江苏常熟一户陆姓人家，最初取名陆坚。七八岁时，父亲去世，被过继给黄乐。黄乐，九十高龄，家境富裕，无子。得继子，喜出望外，感喟道：“黄公望子久矣。”由此，改名黄公望，字子久。

明 沈周 梅花书屋图 设色绢本

     黄公望，号一峰、大痴道人等，名列“元四家”之首，传世画作有《富春山居图》《水阁清幽图》《天池石壁图》《九峰雪霁图》《富春大岭图》等，著有画论《写山水诀》。后世对他的评价有：“子久画，书中之右军也，圣矣！”“子久博极群籍，尤通音律图纬之学，画山水师董巨源，而晚变其法，自成一家。”“无笔不灵，无笔不趣，于宋法之外，又开生面。”“公望千岭，独见一峰。”

    “殊不及其磊落”，亦可看作沈周对黄公望的评价。沈周的这幅画是用黄公望笔意画的，他还背临过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全卷，所以能见人之未见，看到黄公望的“磊落”，并自谦自己在这方面不及他。读沈周诗文，可见其对“磊落”的重视。他曾在《送汪廷器重游辽阳》诗中说：“磊落见襟抱，中可开江湖。一别倏十年，玉雪犹伟躯。”还在《花下睡鹅图》题画诗中写道：“磊落东阳笔下姿，风流崔白未成诗。鹅群本是王家帖，传过羲之又献之。”一次又一次写到“磊落”，并非偶然，必有其思考。他希望自己襟怀磊落，像南朝东阳太守沈约那样，洒脱不羁，直率开朗，笔下也由此变得多姿多彩，气象万千。

    笔迹磊落，率意成真。也是一种追求，似无止境。

    2023年7月14日写于南京半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