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家诗传•四二一•陈介祺》
诗文/卢秀辉
为陈介祺簠斋歌
人为金石生,见古每欢惊。
北陈南潘中,官曾在旧京。
凤笙钟鼎手,万印寿卿耕。
震却大盂玩,毛公耀日明。
青衫尘满首,琴瑟觅诗鸣。
来往风霜久,长歌清浊迎。
林莺残梦引,巢燕涕零倾。
新句幽禅少,著书深究精。
胸怀怨路老,鼓笔空旗声。
豪国半传檄,忠英请干城!
他出身官宦,收藏的古玺印2503方;三代、秦汉古印,有7000余方,在家乡潍县建有“万印楼”。《毛公鼎》藏之其家。
陈介祺(1813~1884),字寿卿,号簠斋,晚号海滨病史、齐东陶父,山东潍县(今山东潍坊)人。
陈介祺是官宦子弟。父亲陈官俊身居高位,在道光十九年,就已经是工部尚书了。东陵郎中庆玉侵帑籍没时,主事全孚发现有人预先告知了他,庆玉的财物已经大多数寄顿在它处。经调查,泄露消息的正是陈官俊。但是,陈官俊不是故意泄露,而是闲谈中无意为之。下旨让陈官俊回奏时,他又巧妙的为自己解释。引起道光震怒,诏斥有失大臣体,被剥夺了官职。
道光二十一年,起陈官俊为通政使,通政司无实权,惟掌文书而已。好在陈官俊在历户部、吏部侍郎后,又重新做回礼部尚书,调工部。道光二十四年,以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上书房总师傅,直上书房授皇子读。一时荣宠,无以复加。给事中陈坛以陈官俊妻子亡故时,“所用祭文,措词过当”将他弹劾了。道光又不高兴了,写祭文的人遭谴黜处分,陈官俊则以容隐不奏的罪名,罢总师傅,降三级调用,从宽留任。二十九年卒,优诏赐恤,称其心田坦白,赠太子太保,入祀贤良祠,谥文悫。受到了两次大处分却能善终,可想而知陈官俊的为人、学问、韬略。
陈介祺就出现在这样的家庭,他出生时,父亲陈官俊时任翰林院编修、文颖馆纂修。陈介祺七岁的时候,陈官俊出任山西学政,陈介祺随父就读任所。次年,陈官俊任翰林院侍读时,陈介祺随父在京苦读。陈介祺少年时就聪颖,且能强记,“日读百数十行,略不遗忘”。官宦子弟,必受追捧,故陈介祺十九岁即“以诗文名都下”,也不足为奇了。当年,陈介祺考入莱州府郡庠,受业于费耕亭先生。比陈介祺大三十七岁的著名学者翟云升特地送他隶书折扇祝贺,书曰:“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道光十五年,二十二岁的陈介祺考中举人后,被授为中书官职。在中进士前,已被擢升为诗读。道光二十五年,三十二岁的陈介祺中进士时,正是他的父亲走上人生巅峰,倍受恩宠之时。此后,他一直在翰林院供职,官至翰林院编修。道光二十九年,父亲去世时,他守制丁忧,居家三年,潜心于经史、义理、训诂、辞章、音韵等学问的研究,当然,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金石文字的搜集与考证上。
咸丰初,陈介祺复职后,正是太平军大闹江南之时,天下为之震动。咸丰三年(1853年),太平军攻陷南京,清廷动员全国之力,剿杀太平天国。但是,此时的清廷已经因为鸦片及第一次鸦片战争之祸,财政相当拮据,捉襟见肘,难以为继。清廷命天下捐资,也指定陈介祺认捐,陈介祺捐出了四万两白银,被赏戴花翎,加侍讲学士衔。陈介祺长年处于政治中心,耳闻目睹了很多事情,尤其是第一次鸦片战争,让陈介祺深感清廷无能,对外丧权辱国;对内局势如此混乱,竟无力治理。于是,对仕途失去了兴趣。咸丰四年,陈介祺的母亲在家乡病故,他借母丧返归故里潍县,从此,一心居家治学,再不肯复出为官,直到去世。
陈介祺回乡后,积极参与乡里事务,表现了一个知识分子的责任感。咸丰四年,太平军北伐部队在包家楼渡过黄河。占领江苏丰县后,北入山东境内,加上沿途大批捻军溃勇参加进来,队伍不断壮大。太平军入山东后,连下金乡、巨野、郓城、阳谷、莘县、冠县、临清,山东一时草木皆兵,城城陷于自保,潍县亦如此。陈介祺积极参与保卫城防,慰问、支援清军作战等,后来因此功,被加三品衔。光绪二年,山东发生饥荒,陈介祺施舍救济饥民,又被加二品顶戴。
陈介祺还积极帮扶乡里读书人,潍县第一位状元曹鸿勋就是其中之一。曹鸿勋家以烤火烧、煮地瓜等小本买卖为生,曹鸿勋未成年父亲便去世了,他与母亲相依为命,家境贫寒。曹鸿勋十几岁就参加了“以工代赈”的行列,白天背土上城换米,晚上读书学习。陈介祺听说了,很是感动,收曹鸿勋为义子,尽心尽力培养他。曹鸿勋在陈家读书多年,陈介祺亲自为曹鸿勋辅导学业,陈介祺还专门请翰林王之翰做曹鸿勋的老师。陈介祺赞助川资,让曹鸿勋赶考,使曹鸿勋得以高中状元。曹鸿勋高中状元后,陈介祺的慧眼识才,更为乡里称道。
陈介祺书法
陈介祺与江苏潘祖荫并誉为“南潘北陈”,潘祖荫藏金石甚富,尤以青铜器为最。陈介祺收藏金石,有四个人对他帮助最大。一是著名学者阮元。陈介祺少年时代在京城时,向阮元求教质疑,并与何绍基、吴式芬、李方亦等许多金石学者互相切磋。二是他的岳父李璋煜。李璋煜在刑部四川司郎中时,他就是京城金石学界活跃的人物,主持校勘桂馥的《说文解字义证》,是文化界翘楚。李璋煜非常赏识陈介祺的才学,将女儿许配给陈介祺。三是陈介祺的亲家吴式芬。陈介祺二十二岁便随从吴式芬游学,考证金石研究古文字,并开始收藏金石古物,他“见三代器、秦汉印即好之”。吴式芬生平专攻训诂之学,长于音韵,精于考订,凡鼎彝、碑碣、汉砖、唐镜之文,皆拓本收录。懂古代绘画和书法,善鼓琴,爱作诗,是封泥的最早发现者和研究者。第四个是他的女婿、吴式芬的二公子吴重熹,陈介祺的长女许配吴重熹。吴式芬去世后,陈介祺敦促其长子吴重周邀请他的老师许瀚整理校勘吴式芬遗著,将吴式芬的《据古录金文》等著作付梓刊印。陈介祺晚年,多亏吴重熹多次为陈介祺整理缮写金石文字的著录,吴重熹的儿子吴崶是陈介祺的外孙。吴崶又是国子监祭酒、甲骨文发现之父的王懿荣的女婿,王懿荣尊陈介祺为“寿丈”。
陈介祺的收藏包括了毛公鼎、天亡簋、曾伯簠等青铜器,毛公鼎推天下金器之冠;藏有商、 周古钟11件,取其整数,因而“万印楼”又称“十钟山房”;陈介祺对干古陶文字也情有独钟,不体搜集了很多齐鲁古陶,而目随拓随释。或略作题记。为后人深入研究陶文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自此,陶文成为与古金文字、古玺印并重的珍贵遗存,列入金石学的一个重要门类;他还收藏了古玺印2503方;三代、秦汉古印一项,就有7000余方,在家乡潍县建有“万印楼”。清乾嘉及以后,金石学大兴。自宋代至乾隆以前700余年间,金石著作仅限67种,而乾隆以后的金石著作则多达906种。
陈介祺一生著述极为丰富,著有《十钟山房印举》、《封泥考略》(与吴式芬合辑)、《簠斋藏古目》、《簋斋藏古册目并题记》、《簠斋传古别录》、《簠斋古金录》、《簠斋金文考释》、《簠斋藏镜》、《簋斋藏镜全目抄本》、《簋斋藏古玉印谱》等十余种。
陈介祺作为清末诸多篆刻家中别具一格的一位,他虽不操刀奏刻,但他的著作中很多内容都涉及篆刻创作的理论和具体的技法经验,非常专业精到。铸铜印是中国独有的一门金属篆刻艺术,在陈介祺精心指导下,潍县人胥伦成为一位能写、会刻、善铸的全才。他制作铜印,往往由陈介祺亲自篆写印文,王石经操刀刻模,胥伦则翻砂铸造。所铸之印,颇具秦汉古印玺之风范。
陈介祺在父亲陈官俊的熏陶下,他的书法从颜体入手,取法唐楷,得阮元教后,对古文字有了深刻的认识,思想上崇尚古理,学术上依古为要,书法上追求平正古厚静穆。他刻意弱化唐楷的严谨,上追六朝汉魏,乃至三代。篆书在演变为隶书时,隶书必有篆法,隶书演变楷书时,楷书也必留有隶法。陈介祺深究其中,他的书法得碑意,古朴厚重,自成新意。
陈介祺早年以小楷闻于时,出入颜柳之间。他的小楷字形峭拔,带有魏碑体的笔画特征。中年后陈介祺酷嗜古文字,从三代金文探讨古人用笔之法,拓宽了书法视野,字体逐渐追求古拙与金石韵味。陈介祺晚年汲取金石文字之精华,用墨浓重,行笔沉着,创出了古朴奇穆、清新脱俗的“簠斋金石书体”,并因此而称誉书坛,为时人所崇。同治元年(1862 年),他还将自己数十年学书的经验,编写成两千多字的《习字诀》。《习字诀》对后人习练书法影响甚深。
卢秀辉治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