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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求去浊求清而已
———石鱼斋论书
××同志如晤:
来信及印作拜读。您在信中对我的印集颇多赞扬,实不敢当!我的印集也是在学习过程中的一个小结,如今看来,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留下了一些遗憾。好在这个作品集对我来说是个逗号,而不是句号。
细读您拿来的数十方印,总体感觉不错,可看出颇具创作灵气,印的取法似有三个方面(总体趋向是汉法),一是吴昌硕,二是来楚生,三是颇有些现代感觉的具装饰性的东西,或许是直接或间接从古玺印中变化改造得来的。您的字法基础是吴昌硕,但用刀仍是北方特点,并非如吴昌硕的切刀。北京有一位印人叫金禹民, 字法基本属吴昌硕一路,用刀是冲刀,质直多丰富。再早一些的如陈师曾,还有东北的李世伟,以及北京的齐燕铭等,篆刻家熊伯齐先生的印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受这一路一定影响。这只是我个人的一孔之见不一定对,姑妄言之。
直言讲,兄的印尚未形成自己独立、不与人同的风格,当然中青年印人过早形成风格从某个角度讲也有僵化的危险,还是顺乎自然、水到渠成为好,但风格意识一定要有,要养成善于贯通变化据为己有的思维方法和创作习惯,立不下自我风格最终印坛不承认。河南青年印人许志雄和我接触颇多,他有很多我所不及的地方, 他的印在出奇制胜方面比我有灵气,基于他的字法,刀法和章法的习惯特点,他的风格已形成,当然其中的主导因素是他的字法。虽然我与雄志弟常处一起研究书印, 但在创作的表现形式上他与我的印总保持较大距离(但基本上都属北派,在用刀和字法上求质与求妍是北、南印人在审美上的相对区分),他的印风成熟是好事,但同时也会有僵化、积习形成的忧虑,大概我们面前都存在着风格与习气之间的忧虑, 大家都要强化一种自省意识,自省的方法就是要不断重温古印,回归一下汉印往住可以使自己得到净化,我常常向雄志谈起这个问题以共勉之。
您的信中说,读过我的印集后,觉得主要来自黄牧甫一路,粗一看确乎为此, 实际上我的印直接师法黄士陵的地方并不多,只是在境界上追求黄印的一个[清] 字,而字法,章法、刀法诸方面都不是直接师承黄印的。我用刀也是冲刀,但这只是暗合,黄的用刀要比我骏利一些(黄用薄刃快刀,我们现在一般是用吴昌硕刀,在爽快中求一些厚重,据说齐白石也用薄而快的小刀子,察其线条,使人信然),在字法上我与黄印的契合点不多,我的字法主要来源是汉隶,其次是秦诏,有些直接取自古玺印中。我追求平直排叠之中的变化,这一点是汉隶的关键,写汉隶失去排叠便无汉味,黄士陵的印打破了排叠,典型的地方是其印字法中平行线的间距有意变化,所以他的印有似古实新的味,在我的印中很少这样,如此看与其说我师黄,还不如说受赵之谦的影响更多一些。钱君匋在《中国玺印的嬗变》一文中引用黄士陵的学生李尹桑对黄印的评论:[悲庵(赵之谦)之学在真石,黟山(黄士陵)之学在吉金,悲庵之功在秦汉之下,黟山之功在三代以上。]钱认为[此说完全搔着痒处]了,是很有见地的。黄的印在形式突破上要走的远一些,但我怕失之于安排痕,致成小巧,不敢如此,才力有限耳!这也是我印的弱点之所在,上海朋友沃兴华说我的印过于理性,相对缺少点激情的、意外的效应,此说确是完全敲到了痛处,我很佩服他的眼力。
最近我没有刻印,我想过一段我的印会放开一点步子去走,因为我现在已有了这个意识,这是将有变化的先兆。我刻印经过了几个收与放的过程,六十年代学齐白石,是放;七十年代回归了汉印,收了; 八十年代学了吴昌硕、陈师曾及古玺,又放了一下。近几年印坛[流行色]颇重,我有意识避一下,想作[举世皆浊我独清] 的三闾大夫,故从境界上去追攀黄土陵,这本集子正是这个时期的作品,我想求调子统一,故未选入早期的印。现在又想一点了,觉得自己的印过于清醒,过于理性, 生活的太累了,我想放松一下,求一点[难得糊涂],觅一些[朦胧](但我不赞成所谓完全非理性的创作观念之类云云云),但目前只是想法,付诸实践怕不那么容易,还要与堕性、惯性抗争,反正跟着感觉走便是了,吃糖多了,本能的想吃点咸的。
以上漫语,无论无次,姑妄言之,姑安读之而已。即颂
印安
李刚田握手
一九九零年十二月七日
李刚田先生篆刻欣赏
李刚田
1946年3月生,河南洛阳人。曾任《中国书法》主编,为西泠印社副社长,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篆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河南省书法家协会名誉主席等。
其书法篆刻作品及论文多次入选国内外重要的专业活动,多次被聘为全国重要书法篆刻活动的评审委员。曾获首届中原书法大赛一等奖,河南书法龙门奖金奖,全国篆刻征评优秀奖,全国第四届书法篆刻展二等奖,河南省首届文学艺术优秀成果奖,被中国书法家协会授予中国书法艺术荣誉奖,被河南省文联授予“德艺双馨艺术家”称号。
出版专业著作二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