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墩楚墓出土鼎铭浅议

潘灯 潘灯书法 2024年11月14日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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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央视专题片《穿过历史找到你——武王墩楚墓探秘》第五集，介绍了一件子母口鼎，并对其上的十二字铭文释读如下：

楚王酓前自作白鼎以供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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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王墩楚墓出土子母口鼎及其铭文

对此，有网友指出，铭文中的“自作”应为“作铸”，甚是！
窃以为，对于铭文中“前”和“白”的释读，还可作进一步探讨。
此铭属典型楚文字，在楚系文字中，“前”一般作“歬”和“图片”形，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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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揭字形，歬，从止从舟，会“从止在舟上”。其形源于“前”的古文。字中“止”或讹作“㫃”，“舟”形多变，中间撇画有长有短，与斜横是否交叉不严。
图片，是“歬”的繁体，加“辵（辶）”，强调与行动有关，如表向前、前进义项时，则可用带“辵”之形。
再来看武王墩楚墓鼎铭中所谓的“前”，摹本作“图片”。字形可与之前出土的楚王酓前簠和楚王酓前匜鼎铭文相印证。截图如下：（参刘彬微、刘长武《楚系金文汇编》，湖北教育出版社，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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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铭文，与武王墩楚墓鼎铭极其相似。三个“前”字分别作“图片、图片、图片”形，“图片”与“图片”形如出一辙，上部从“止”，下部从“月”，非“舟”。另外二形，上部作“图片”形，多了一小斜横，与“止”有别。
关于“图片”形，学界已有新的认知，否认为“前”，而当释“图片（脠shān）”。《说文》：“脠，生肉酱也。从肉延声”。在古文字中，肉、月、舟常混淆不分，“图片”和“脠”或非为一字。徐在国认为“图片”是“延””月”双声符。（《清华简文字声系》，第3284页）在古音中，延，以母元部；月，疑母月部，（参潘悟云《汉语古音手册》，第223页、267页）声纽以疑喉音、牙音邻纽，韵部元月阳入对转，故“图片”可视为双声字。
楚简“延”与“㢟”同源，从廴从止，廴止或共用笔画，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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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简“图片”作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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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图片”的上部从“延（㢟）”，下部当从“月”，虽偶作“舟”，当为讹误。在楚简中，图片常读“延”，例多不举。
众所周知，楚考烈王名元（完）。在上古音中，元，疑母元部，与延（以母元部）音近可通。若把“图片”释为“前”，其古音属从纽元部，（参《汉语古音手册》，第169页、264页）前、元韵虽相同，但声纽从疑相去甚远，不可通。故把“图片”释作“歬（前）”不可取，而当释“图片（脠）”，可读“元”。楚王中有名“熊延”者，乃熊渠三子，为越章王，居九江，在位时间为公元前886年至公元前877年，与武王墩楚墓中所出鼎铭时间、地点相差太远，故不可能是“熊延”，把铭文中“酓脠”读作“熊元”是符合历史事实的。
下面再来说说铭文中的“白”。其字形一目了然，毫无疑问。真像央视专题片中读“bái”吗？我看不尽然。在古代典籍中，“白”通“伯”是常识。“伯”与“霸”古音均为帮母铎部，双声叠韵可通。（参《汉语古音手册》，第3页、64页；《古字通假会典》922页）
据《史记·楚世家》载：“（楚考烈王）二十二年（前241年），与诸侯共伐秦，不利而去，楚东迁都寿春，命曰郢。”当时楚为纵长，武王墩墓所出鼎铭，或与当时有关。把“白鼎”读为“霸鼎”，无论是从字音，还是从语境上，似更显熨帖。
铭文中的“岁尝”，泛指祭祀活动。《尔雅·释天》：“秋祭曰尝”。
综上所述，我们把武王墩楚墓所出子母口鼎铭文重新释读为：

楚王酓（熊）脠（元）作铸白（霸）鼎，台（以）共（供）岁常（尝）

铭文大意：楚王熊元铸造霸鼎，以供祭祀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