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同车——从应国“邓公簋”看两周媵器

媵（yìng）器是我国殷周时期青铜器种类之一，是古代为送嫁而作的青铜彝器。清代龚自珍《说宗彝》中有：“宗彝者何？古之媵器也。君公以嫁子，以镇抚百姓”。可见媵器在古时候承担两种功能，一为嫁子之陪，二为抚民之用。

“媵”在古文中可作名词、动词解。其字形肖两手捧物以赠，本意为送。动词意为送嫁，名词意为随嫁的人。媵器的铭文既显示出了这两种功能，也一定程度上提供了殷周时期的历史信息。《宗子维城》中写：“私名见于所谓的青铜媵器铭文……非常灵活的礼仪制度中获益”。其格式多为x（人）作x（人）媵x（器），后缀祝福用语。其中，媵器的受者女子称谓亦多有姓族、氏族的差异，反映了殷周时期的姓氏制度。少部分媵器有多国记载，反映了此时期婚姻制度的变化以及其时媵婚制度的详情。

应国邓公簋的发现为媵器研究提供了较好的案例。其上铭文为：“邓公作应嫚毗媵簋，其永宝用。”

1979年12月，平顶山市宝丰县薛庄公社农民在烧砖取土时发现一个铜簋，其上铭文透露出了邓应两国联姻的信息。邓公簋口沿饰窃曲纹，腹部瓦纹，圈足径20厘米，高3厘米，饰斜角云纹；圈足下又能置3个乳头形小足，上端饰兽面纹；双耳为兽首衔环；器底外部有明显的方格形铸痕，器底内部有铭文3行共12字“邓公乍（作）应嫚毗媵簋其永宝用”。而后平顶山市又于1980年5月、1984年4月分别发现了一件、两件同铭文邓公簋，其中，“邓公”指明了作器者，“应嫚毗”则应是邓公的女儿名毗者嫁入应国后在姓名前冠以国名的称呼。“媵”则指明此器的用途，是邓公送嫁女儿所作。结合侯氏簋出土的铭文来看，“应、邓两国公室世代通婚” 似乎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

▲邓公簋铭文拓片

《说文》中说：“媵，送也。”其字形似两手捧物以赠，从女，从朕声，可见本意是送女之器。其在古文中可作动词、名词解。

作动词时，可为随嫁，如：

媵御馂。——《仪礼·士昏礼》 注:“古者嫁女,必娣姪从之,谓之媵”

作名词时，指陪嫁的人，亦引申为服役的女人。如：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阿房宫赋》

媵人持汤沃灌。——《送东阳马生序》

早期以动词为主，而后渐渐衍生出名词。媵器即为用于送嫁的礼器。

▲媵字字形演变

所谓媵器，其功能被概括为“君公以嫁子，以镇抚百姓。”自各个青铜媵器铭文上记载的两国联姻的情况来看，其第一个功能毋庸置疑。早期的媵器其实反映的是一种较为单纯的联姻，“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而第二个功能，应该是指国君嫁女这个政治行为实质上是与另一国的政治联姻，是在某种历史局面下某国进行自保的必要举措，正如曹兆兰所说：“将女儿作为礼物送给强邻之国的攀附式的婚姻外交，在当时不在少数。” 与此相似的是，与和自己实力相近、地理位置相近的国家结成同盟来安抚百姓、镇守国土。以应国境内出土的邓公簋和侯氏簋来看，应国的长期联姻对象里出现了邓国，表明西周晚期应国与邓国为抵御南方强大的楚国及南淮夷的侵略而以互相联姻的方式结成了政治同盟。

另外，从媵器上的铭文祝福语也可一窥周人对婚姻的期许，以及一窥周人婚姻所承担的社会职能。大多媵器结尾祝语为“其子子孙孙永宝用”一类，可以看出周人对婚姻所承担的繁衍后代的功能的极其重视。少部分媵器铭文可以看出女子在婚姻下应尽的辅佐丈夫、孝敬舅姑的职能 。如“其用佐君”“用享孝于姑公”等。

在媵器中，有一种比较特殊的现象，即在媵器铭文中，常常有二女并举的现象，被学者们概括为“一器媵二女”。这一类媵器占比较小，可举一些例子来进行讨论。如：伯狺父作井姬、季姜尊鬲（00615），樊君作叔嬴、芈媵器宝鬲（00626）。这种现象学者们多有讨论，多有认为是伯狺父为自己的嫡妻与妾作器的看法。

另一方面，从已有资料来看，其时父称女一般带其在家中排行，那么这两个媵器铭文中所透露的信息也许是伯狺父为自己的女儿季姜和井国姬姓女子一同作器，以及樊君为自己的女儿叔嬴以及另一女子芈一同作器。这种现象的背后实际上反映了两周时期媵婚制度。所谓“诸侯娶一国，则二国往媵之。”（《公羊传》语）而有学者认为，此现象因政治上的变化而在春秋时期尤为明显，“无论是为了在大国争霸中立于不败之地，还是为了避免被吞并的危险，都要结成政治军事同盟……表现在媵器铭文中就出现由主嫁国或媵女国互为作器，一器兼铭两女的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