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与李苦禅先生（一）

     李苦禅（1899-1983），原名李英，号励公，山东高唐人。1922年考入国立北平艺专西画系，后转为国画系。因生活困难，靠夜间拉人力车维持生计，同学赠“苦禅”二字，他欣然接受，并以“苦禅”行世。1923年拜齐白石为师，笔墨雄强，风格朴拙，气势磅礴，也不乏意趣。他是齐派众多弟子中，最凸显个人影响力的大写意画家。

     苦禅先生一生从事美术创作和教学六十余载。宣传他的力度已然很大，亦有李苦禅纪念馆坐落于山东济南；其子李燕先生也是当代名家，对苦禅研究更为得天独厚。我这里只谈父亲与苦禅先生的交往和对先生的认知。

     李苦禅性格豪爽耿直、慷慨正义，不擅逢迎，有古君子侠义之风。这种可贵的品格既赢得了珍贵的友谊与尊重，同时也招致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和不幸。

     据说抗战时期，国难当头，李苦禅画屋成了各路抗日志士往来接头的地方，他也因此受到牵连，遭到日军死去活来地毒打，但他绝口不招供,以文天祥的《正气歌》自勉。讲起当年的情形，苦禅先生对我父亲说：“当时死就死吧，死也不能说，后来居然又活过来了…”在他朴实直率的表述中，蕴含着最为高尚的真君子风范，可以大义凛然地用生命捍卫信念。

     后来遭遇特殊年代，苦禅先生是被批斗的第一位著名画家。七十高龄，在烈日炎炎之下，游街示众，饱受屈辱，甚至有人用浆糊扣在他头上。但他依然很达观，他说：“那些老将军都被整得那么惨，我算什么？没整死，还活着…”而且在他平反之后，当年批斗他的某些人表示忏悔时，苦禅先生豪爽地说：“没什么，你们当时还都是娃…”宽厚博大的长者胸襟，可见一斑。
     苦禅先生出身贫寒，饱尝生计之苦，所以他最能体恤他人，常常助友济贫。了解他的老友秦仲文先生曾告诉我父亲，苦禅先生一直在美院教书，教授工资不菲。他所有的收入都放在笔筒里，遇到同乡或友人急难，他就把笔筒一倒，将钱慷慨相赠，也常常因此使自己的生活陷入窘境。

     下期介绍我父亲于1972年拜访苦禅先生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