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阊阖”观展2 ：7吨多重的韦洵石椁上，除了游丝描的唐代仕女，满壁的花鸟也美呆了我

今年中国丝绸博物馆的丝路特展“九天阊阖”，份量最重的展品应该是口大石椁。

7吨多重，唐代汝南郡王韦洵的，1987年出土，收藏于长安博物馆。

韦洵是唐代著名皇后韦后的大弟。这小伙子在历史上最被人知道的，就是结了冥婚都被分手。

中宗李显被废、贬为庐陵王时，妻子韦氏的老爹和四兄弟都被流放岭南，不久死于钦州，韦洵死的时候不到20岁。等到二十年后中宗复位、韦氏立为皇后，死去的亲属亦受到追赠改葬。韦氏兄弟的棺柩也从广西搬回长安厚葬，韦洵亦被追封为吏部尚书、汝南郡王，并与中书令萧至忠的亡女结为冥婚并合葬。

可惜时隔不久，李隆基等人发动政变，杀死了专权的韦后。萧至忠恐受牵连，又急忙挖开韦洵墓，起出女儿的棺柩还葬家坟。

——如果地下有知，李洵估计棺材板都要气掀了！

哦，这次的石椁确实上面的庑殿顶原物没来，是仿制品。

唐代的皇亲贵胄喜用石葬具，尤其以房形石椁为高等级，直到安史之乱后消亡。

石椁就是用石材模仿木构建筑搭个棺材外的椁，有顶有底座，也有柱和墙板。看点主要在柱和墙板，因为有各种图样纹饰。

房形石椁至今发现30多具，属于韦家兄弟姐妹的也不少，且都为庑殿顶、三间二进。网上也常把韦洵的与59年出土韦后三弟韦泂的混在一起，毕竟都是景龙二年（708）葬在长安的。但韦洵石椁比韦泂的保存更完整，能看到的图样也更多。

还没看人物，柱子上的统一纹饰就震惊了我——

一眼看过去，满目的花枝缠绕飞舞；凑近了看，花枝间好多飞鸟走兽啊！

花台上的一对鸳鸯。

这组缠枝花鸟纹，美吧？

石椁正面刻出门和窗。

左右两扇窗，窗棱直角形：

窗户顶上，各刻着只大鸟：

喙上叼着花叶，尾羽翻卷如花叶，昂首迈步，极其华贵神俊。

莫名想起韦后之女安乐公主著名的百鸟裙……

窗子下部各有两只狮子：

造型姿态还不同。

石棺正面正中间是门：

门的顶端又是两只面对面的凤鸟：

中间有门锁：

两位公公站在门锁两边，年纪看着还挺大。

头戴软脚幞头，身着圆领窄袖袍服，脚踩长靴；双手拱持笏板，神态恭穆。

细看他们脸部外轮廓线，已有弯转变化显示脸型内部肌肉变化。而唐代之前人物画，脸形外轮廓线大多是由一条平滑曲线勾勒而成。

尤其左边这个：

上眼线与眼尾皱纹连成一体，以表现年老宦官松弛的上眼皮。线下也有短线，表现眼袋。

直到初唐，线刻人物还都是有眼无睛的；但这里，已经出现了点状瞳孔。

另外三面石椁外壁，花柱围绕的壁板上，共刻有待女8人，花草环绕。

接下来按逆时针记录——

1、东向左间

这位胖胖的侍女，标志性特征是高螺髻上插一长簪，别的女子都没有的哈。

她的衣裳，在韦洵石棺上相同的有3套：上身窄袖短襦，领口很低；围披帛；下着高束腰曳地裙。双手拉着披帛，似乎刚刚围上肩头。

但唯有这女子的上衣和披帛带花纹，花纹还不一样。上衣小花草，披帛四点纹。

细看她眉毛的画法。

刚才那俩老门吏，眉毛是上面一条横线，往下一排短竖线——这眉毛是往下长得。

而这女子的眉毛，横线画在下面，往上一排短斜线——哈哈，女子和老男人，连眉毛都不一样啊！哦，区别还有瞳孔。

这时候，中国画的“以线造型”以大为进步，线不仅仅框界人形，线条的转折、穿插还体现了人体结构和姿势动态，甚至可以看出体积感。

2、东向右间

这女子动作、衣服和左边的相同，但衣裳上无花、头上无簪。她也是8位侍女中唯一的眉毛一根线的，难道是半成品、没画完？

但这女子头部两侧，左边有鸟、右边有蝴蝶，也是8位侍女中唯一的：

或者这工匠更喜欢刻花鸟？

石椁背面有三幅侍人像，左右各一人，中间两人。

3、北向左间

这个极清晰。

线刻待女发型、服饰、动作与前两人相同，但裙上有四点小花纹，脚上穿云头履。

周围6从花对称，最下两朵是灵芝。

看她的眉毛，又不一样，很多条杂线。眼睛还是“三白眼”。

4、北向中间

左侧侍女头梳高髻，着圆领袍服，双手捧一水罐：

腰系荷包：

脚穿锦鞋：

右侧侍女内穿圆领衫、外着翻领袍服：

腰系革带，下坠荷包：

脚穿锦鞋：

我喜欢鞋边的石头、小草。

5、北向右间

她腰上的蹀躞带可太清楚了：

荷包也很精致。

袍子里内着的收腿裤上还有花纹。

双手环抱一个大包袱：

6、西向左间

圆领罩衫，蹀躞带、收腿裤、锦鞋，头上都是软脚幞头——这女子完全男装了。

7、西向右间

这个抱方盒。

线刻侍女一人，着圆领袍服，腰系革带并吊铰链及荷包，头梳双髻，双手环抱于胸前，抱一方盒。

有趣的是，韦洵石椁上穿男装的侍女比穿裙装的侍女普遍瘦些。

奇怪的是，这一面与李杰《勒石与勾描——唐代石椁人物线刻的绘画风格学研究》博士论文里录入的2个侍女不同。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