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点想法，沿途都是风景

文| 郭名高

在汉碑中沉浸日久，总要走出来的。破茧重生需要勇气，更需要一个抓手。除了兼顾篆籀，还应该在摩崖石刻上求气象。临习《开通褒斜道刻石》，最大的障碍不是如何临像，而是从中能获取些什么。我素来主张，书法风格的形成是渐变的过程，而非某种结果。写字是一辈子的事情，不必操之过急。但凡有点想法，沿途都是风景。

屈指算来，我在《开通褒斜道刻石》上下的工夫也有三四个月了。曾以八尺屏通临了很多遍，也试图以此类风格创作几幅作品，但一直未能写出满意的那一幅。思想有些摇摆，总在问自己，非要摒弃此前积累，弄出不同以往且靠近某家某法的玩意儿吗？

《开通褒斜道刻石》有鲜明的个性特征:行列不明的朴茂，犹如羚羊挂角、排山倒海，神秘莫测又气势磅礴。简言之，有以下几点值得留意:一、结体外紧内松，偶尔出现突兀的笔画，与左右上下形成穿插，如榫卯相扣，浑然一起；二、线条粗细差异不大，波磔也不明显，这当然与摩崖石刻的书写背景、表达方式有关。正因如此，才使彼此少了一些违和感；三、线形均匀，字径又大，需要留意线条中段的变化，以起伏来调整这种单一性。如果一味波浪式扭动，很容易失之自然甚至导致繁琐和小气。留意线条粗细或轻重对比，以提按的幅度来追求丰富，也是一种手段。若将其还原成刀刻的样子，便是深浅不一的三维效果。事实上，结体、提按和节奏己经构成了书法的四个维度。

面对碑拓、字帖，简单地模仿远远不够。换言之，学碑抚古，在某种程度上需要将理性思考与感性情绪给合起来，这样写出来的东西才会具备个人面目。

当然，思路决定方向。是否可行，能不能走下去，唯有锤炼、实践过了，才会有答案。

临习《开通褒斜道刻石》，我的笔跟着思路走，力有不逮，全凭工夫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今以5张四尺整纸水纹宣通临一遍，就图片来看，不足道哉，但到了成家的年龄，恰好有个女人陪在身边，掂量一下彼此还算合适，就这么组合起来了。

临习《开通褒斜道刻石》时，我在章法上纠缠了许久，旁及结体与用笔，但总是难尽人意。因为字写得大，纸的纵向延伸不够长，视域受到限制，贯气的难度一下子加大许多。于此反复揣摩，不断实践，又要兼顾墨彩的丰富与自然，一时花去不少气力。从现存习作来看，虽一改往日直线偏多、线条僵硬的毛病，但过于强化线形的摆动幅度，又失之繁琐与自然。事实上，这种分寸感我目前还把握不好。每次临完一通，我都会自问:你从中获取了什么？又得到了多少？轻描淡写的自问自答掩盖不了内心的困惑。怀疑，自省，分析，实践，修复，循环往复，以为在原地打转，过了一些日子，蓦然回首，这才发现今非昔比。

2024年3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