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巴黎出发的火车向着法国南方正疾速行驶,车窗外南方明亮的景色不断地映入眼帘,不过提奥·梵高却无心欣赏,此刻他心里想着的是他哥哥梵高的伤情,因为这次拍给他的电报上只是简单的两个字“wounded himself”(自伤)。
提奥·梵高(1857年5月1日-1891年1月25
上次保罗·高更给他拍电报说梵高状态不是很好时,提奥来到阿尔勒见到的是割掉了自己耳朵脑袋上缠着绷带的梵高。
《梵高割耳朵后的自画像》1889

那么这次哥哥会是怎样呢?提奥忧心忡忡。

事实上,这次提奥见到哥哥文森特·梵高不久,梵高就离开了人世。原来电报里所说的“自伤”实际是指梵高用枪朝自己的肚子里打了一枪。

梵高自杀有很多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他看不到自己艺术的尽头了。从他画画开始到他生命的结束梵高只以400法郎的价格卖出过唯一一幅画。一直以来,他都是靠着弟弟的钱来支撑他的艺术,但自从弟媳为提奥生下孩子后,梵高的心就越发不安。

梵高对母亲如何看待自己是非常看重的,但她母亲偏偏喜欢音乐而非绘画,尤其是对于梵高所画的画,她母亲从来不正眼相瞧。她甚至说那些画是荒谬而愚蠢的。她对于梵高绘画的评价即便是梵高死后都不更改。可见梵高与家里父母的关系有多僵。
梵高的母亲

梵高母亲对于梵高绘画的评价,正是提奥在巴黎时也时常听到的。提奥是一名巴黎的画商。每次梵高所完成的画作都会送到提奥的店里,而到提奥店里看画买画的人看到梵高的画作都会做出与梵高母亲类似的评价。每每听到这样的评价提奥就心痛不已。

在那个时候,真正理解梵高画作的正是他的弟弟提奥·梵高,然而其他人却都不理解。这大抵是为什么梵高离世六个月后,提奥也匆匆撒手人寰的最主要原因吧。

梵高与他的弟弟提奥提前看到了当时人们所看不出欣赏不到的未来的艺术。而当时的那些未来的艺术恰好是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所准备的,所以我们能读懂梵高能理解梵高能欣赏梵高。

梵高荷兰低地风格的绘画

梵高早期的绘画受到低地国家绘画传统的影响很深,喜欢用褐色与黑色。梵高也一直很崇拜法国巴比松画派被人称为农民的画家的米勒。所以我们在梵高的画作中经常可以看到关于农家的绘画。

正如许多人说的,梵高的画并不精致,甚至在某种程度商可以说是粗陋。假若用当时学院派的标准来看待梵高的绘画,似乎的确如此。然而,从绘画的形式来看,则是前者保守落后,后者先锋前进。
《林中的妇女》1882
《荒野里的两个妇人》1883
《绕纱的男人》1884

像上面的这幅《绕纱的男人》画,男人的手处理得很粗糙。这是梵高的肖像画里时常被人诟病的地方。做出这样评论的人时常忘记抑或他们当时根本还未曾知晓梵高的美来自于形式而非精巧。

《绕纱的男人》可以带给我们某种曾经真实存在的形象,某种能打动我们心中对于勤劳所认识的一种美的形式。正如吴冠中所说的柯勒惠支的画不漂亮却具有难以言喻的形式美。

这里我们一定要注意到漂亮与美的区分。这也是关于梵高的绘画为什么能打动我们心灵的重要原因之一。梵高的画通常不漂亮却很美。关于漂亮与美的区别为何?吴冠中在他《审美力》一书中是这样来定义的。

我曾在山西见过一件不大的木雕佛像,半躺着,姿态生动,结构严谨,节奏感强,设色华丽而沉着,实在美极了!我无能考证这是哪一朝的作品,当然是件相当古老的文物,拿到眼前细看,满身都是虫蛀的小孔,肉麻可怕。我说这件作品美,但不漂亮。没有必要咬文嚼字来区别美与漂亮,但美与漂亮在造型艺术领域里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漂亮一般是缘于渲染得细腻、柔和、光挺,或质地材料的贵重,如金银、珠宝、翡翠、象牙,等等;而美感之产生多半缘于形象结构或色彩组织的艺术效果。

假若阅看像上面《绕纱的男人》这样的画,假若你依旧用学院派绘画那样的标准去套用的话,它的确不符合学院派的形制,但它却开辟了新的形式美。这种形式美也许在当时不被大众所接受,即便是今天也依然有很多人不接受,但是它对于身处现代社会的我们对于美的新认识的影响是存在的。

《雪后的安特卫普》1885
《一双鞋》1885
《农妇》1885

1886年后的作品

1886年,梵高第二次来到巴黎。这次来巴黎,他最大的收获是在卢浮宫临摹前辈大师们的作品时获得的。

梵高到巴黎时,法国印象派奠基者之一的爱德华·马奈已经去世三年。印象派关于光影描绘及其用色的技法已经广为人知。梵高自然也了然于胸。

在卢浮宫的大量临摹中,德拉克洛瓦绘画里夸张的色彩的使用像是打开了梵高对于色彩的大门。自那以后,梵高的绘画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荷兰时期的梵高对于人民以及底层社会的关注依旧没有变,但他用来描绘他们的手法、技巧及其用色大大地改变了。

印象派与学院派最大的区别,假若我们单纯排除纯粹的技法与技巧,那么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两者绘画的目标不同。学院派把精致与漂亮留给了神权、王权、贵族与富豪,而印象派则毫不吝啬地把他们画布、色彩与美留给了社会与普通人的生活。正因如此,我们才在印象派的绘画中了解到了彼时法国人民多姿多彩的生活。

也许社会底层人民的生活不精致不漂亮,但他们从来不欠缺美。印象派画家们所需的只是在那些点滴的生活寻找到美以及它的形式,并用强烈的色彩把它们表达出来。唯其如此,我们才能在他们的画中感觉到那种非精致却又单纯的美。

梵高那一时期的绘画,既充分反映了当时人民的生活,更进一步的,还把他内心中对于这些生活与风景的所思所想融进了他的画布、他的笔触与他的色彩中。

在梵高的画里,我们非但看见了那种主观化后的风景、人物,也包括了梵高内心对于外部世界的一种内部精神的投放。这些内在精神的投放就是我们后来所看到的那些色彩绚烂,在梵高之前从没有人看到过的灿烂如白昼的星夜。

原来,漫天的星斗还可以是这样的美丽!
《俯看蒙马特尔的望楼》1886
《一双鞋》1887
《塞纳河春色》1887
《夜间的露天咖啡座》1888
《星夜》1889
《鸢尾花》1889
《保罗·加歇医生像》18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