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莫一奥 LCA
2022030
学会尊重
儒家经典《中庸》有言：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禄，必得其名，必得其寿。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
这是一则鼓励进取的文字。大意是，上天生养万物，因其德才而厚待，因此，世人应修养德行与才华，其后必将获得应有的回报。
《山水花卉册》之一 清代 石涛
唐代诗人李白，也言“才徳”。他在名作《将进酒》中写：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诗中的“天生我材必有用”，正是源自《中庸》。只是，被排挤出京而烦恼苦闷的李白，并未延续孔子的本意，他放下竭力修身以求回报的执念，将“上天造就这份才华，定是使我有用武之地”的自信洒脱写进诗里，道出了失意仕途中的乐观与豁达。
《山水花卉册》局部
数个世纪之后的明朝末年，仍有“才德”之论。
王守仁的再传弟子、思想家李贽（ zhì ）于《焚书》卷一《答耿中丞》里，回应《中庸》之言道：夫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取给于孔子而后足也。
其意是，上天生养一人，自有一人的作用，不必效法孔子所言具备大德大才后才觉得圆满。处于明末思想解放的洪流中，李贽思想的积极意义在于肯定个人价值，肯定普通人的普通才德，这于古于今，都是一种更为普世，也更加朴实的处事观念。
《山水花卉册》之一 清代 石涛
著作《藏书》中，他又写：夫私者，人之心也。
私心，人人皆有。而正视“自有一人之用”的普通和“私者”的私心，也便是正视真实的自我，这即是明末思想进发的可贵之处，也是彼时的时代倾向。如读同时期徐渭的画作时，我们总能够感受到那狂放的笔法与浓淡不一的墨色中的情感与情绪，这当是徐渭内心的真切再现，也是一个时代的印记。
除去绘画，徐渭的戏剧创作也是意在“真实”，他称戏剧的语言要符合人物特征，以贴近人物的真实性。这样的理念，对戏曲家汤显祖，对出现在他戏剧中的那些普通人物，亦是有所影响。
《墨葡萄图》局部 明代 徐渭
由明末至清初，“才德”之思，尚有余意。石涛与八大山人，对此深有感悟。
从京师回到扬州的石涛，蓄起头发，自建大涤草堂。他悠然于丹青，静心研究绘画理论，撰写被后人奉为经典的《画语录》。书中，他写：书与画，天生自有一人职掌一人之事。
此寥寥数语，承自李贽，表面为论画——石涛以“一画”为宗，使线条与墨色变为了脱离规训的自在存在，此时，由其勾画出的一草一木，甚至是一处水纹，都散发着各自的优雅与生命力。
《山水花卉册》之一 清代 石涛
实则，石涛是将“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的人生观，延伸到了更为广阔的境界中。他于题画诗中写：一叶一清静，一花一妙香。
这是来自于禅宗的妙语：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佛家讲，宇宙间的奥秘，不过在一朵寻常的花中，悟道之法，正在日常生活、在寻常之物里。石涛的诗文，恰也在于尊重每个个体，尊重日常，尊重万物，即天生万物，自有万物之用，哪怕是一叶、一花。
荷花小鸟图 清代 八大山人
存在于世间的一切，各有其用。
观八大山人的画，我们会发现相近的表达。那幅《荷花小鸟图》，无论是挺立的荷花枝干、垂下的大片荷叶，还是栖于巨石上的小鸟，都有其内在生命力，散发着独一无二的美感，它们安安静静地存在，它们互不侵扰，它们自有其“用”。
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生命当如此，普通，平凡，自足。
原标题：《普通，自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