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不墨千秋画

人文美景   徽梦绩溪 

授权自 徽州掌故

文|洪振秋

青山以挺拔俊秀的气质，绿水以婉约多情的俏模样，簇拥着一方佳境，徽州的一年四季氤氲于烟雨江南之中，几多神秘，几多诗意。

▲ 春天，歙县石潭村，盆地中的村庄和农田被环绕在青山之间。 图/方托马斯 

徽州之美，美在青山。

徽州地处皖南山区，举目远眺，环途皆山也，雄峰高耸入云，峻岭逶迤，丘陵起伏，溪谷纵横，地貌多样。黄山山脉、天目山脉、白际山脉纵横交错，此起彼伏，像一条条巨龙，蜿蜒于崇山峻岭之间，飞舞于苍茫的云海之中。

▲ 黄山上的“猴子观海”，看尽了徽州一地的沧桑变化。 图/石耀臣

群山绿意葱浓，意境悠远，仿佛是一幅幅空灵的韵味无穷的青绿山水画，在蓝天白云下缓缓地舒展。峰峦岭窦之外，林麓之间，峭壁飞流，泉水激荡。山花野草相与映发，幽溪石径，松涛震撼山岗，山间景趣无穷。

▲ 黄山，以一个“奇”字名扬天下。 图/方托马斯

徽州境内名峰林立，高耸入云端，天都峰、莲花峰、清凉峰、搁船尖、齐云山、牯牛降如一座座巨大的竖琴，亘古未变，在天地之间弹着一首首美妙绝伦的生态之歌，琴声时而高山流水，珠落玉盘；时而泉水叮咚，如鸣佩环；或连绵委婉，或高荡起伏……荡起了黄山松间清风，吹皱了江河上的碧波，也摇曳着山坡上的青青茶枝，山脚下金黄的麦田、稻田，泛起“稻黍千层浪”的喜悦。还有许多植被，一年四季，在山梁上抖擞着精神，恣意摇曳，远远望去，尽是翠绿的松针浪、浅红的枫叶浪、金黄的灌木浪，红灿灿的浪波，便是满山遍野的映山红……啊，在阳光照耀下，生机勃勃。

我知道，季节轮回本是大自然中的一个规律。但徽州中的新陈代谢却不同凡响，它显得尤为清晰、明亮。

春融怡、夏蓊郁，惠风和畅，舒展奔放。秋日轻松萧松，依然有万山红遍的喜气。冬日，山中之冰光雪影，却没有肃杀之气，群山浮起了一道道澄明。

徽州之美，美在绿水。

徽州处于千山众壑之中，坡岭重叠，林木森密，苔草累累，流泉涌动，时隐时现，满目氤氲。徽州大文人胡适先生生前最喜欢引用一首古诗：“万山不许一溪奔，拦得溪声日夜喧。到得前头山脚尽，堂堂溪水出前村。”说这首诗不仅有奔放自由之气势，更有徽州山间溪水之境界。你想，徽州之水，清泉从松间岩石上流出，然后飞花泻玉，似从天而降，到了溪谷便响起哗哗水声。偶遇大雨，山泉由婉约变成了豪放，几乎所有悬崖绝壁上都显现出了“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的壮观，流泉奔腾而下，水雾弥漫，松木或浓或淡，抖动摇曳，半隐半现，大气磅礴。

▲ 渔梁坝，号称“江南第一都江堰”。图/方托马斯

最美妙的是秋水，粉墙黛瓦马头墙的村庄，都有一泓缓缓流泻的碧波，这是一段低吟浅唱的田园牧歌，带着丰收的喜悦，带着殷殷的祝福，且行且珍惜。

徽州有一条清丽的新安江，总是以流玉走翠的容颜，一江碧水向东流，这是百泉汇集形成的大格局。

如果有人问：“新安江的水怎么会如此碧绿？”

我说：“水在山中则清，出山则浊，新安江两岸尽是青山。”

绿水青山，便是金山银山，自然界永远宁静和清纯，清丽如初，纯洁如初。

明末清初之时，在徽州的山水之间诞生了一个很著名的新安画派，他们以变幻无穷的徽州山水为蓝本，将徽州人无尽的情趣、韵味与品格生动地表现尺幅之间。

渐江和尚，深得黄山之奥秘，笔法清刚简逸，意趣高洁俊雅，富有秀逸之气，他有一枚印章“家在黄山白岳间”，我想真住在这黄山下的溪涧水边，是不是就如同住在梦的旁边？梦中徽之青山，山势雄伟陡峭，树态清倔挺拔，不论寒林幽泉还是枯木山岩，均有一种被月色笼罩的清疏气氛，这不正是徽州青山之灵魂吗？

▲ 新安画派始祖弘仁的画作。弘仁(1610—1664)，本名江韬，明亡后削发为僧，改名弘仁，徽州歙县寒江村人。图/Honolulu Museum

近代的黄宾虹，也有一方闲章“黄山山中人”，他干脆置身于黄山之中，则有坐禅论道于山间的静穆与悠远，清月之辉洒在山谷，万壑之风漫于胸野。

还有徽州的汪采白，家居黄山之麓，近视峰峦，远窥云海，他熟悉黄山，热爱黄山，奇松怪石，云海飞泉，以至山中一草一木，亦能一一默谱，汇成胸中丘壑。他在一幅黄山图中落款时有一段描述：“吾乡黄山，到处皆可入画，且奇致横生……能识其趣，画稿可永无枯竭之患。”徽州山水给了他灵感和乳汁。所以，他达到了：“眼底家山，兴酣云烟落纸”之境界，他还欣喜地写道：“山中此地最清凉，石径苔封绿厨长；路旁幽卉逞姿媚，扑鼻惟闻兰蕙香。”这就是悟透徽州山水之高士，在饱览黄山烟云后的心满意足。

有人说，没有“新安大好河山”，就没有灿烂辉煌的徽州。徽州青山含黛，水光潋波。“徽”字寓意深刻，山中有双人，水中有人文。

徽州是一首首唐诗宋词，诗中有张志和“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的喜悦，范成大“歙浦钱塘一水通，闲云如幕碧重重”之潇洒飘逸。

徽州是一部脍炙人口的经典著作，书中有朱熹的“半亩方塘”之云影，张潮《幽梦影》之妙句境界：“楼上看云，城头看雪，灯前看月，舟中看霞。”自然之美，人文之美，尽在徽州。

▲ 黟县宏村。 图/方托马斯

徽州是一幅流动的山水画卷，画中有黄宾虹之“浑厚华滋”之意境美，又有汪采白“奇山异水”之仙姿。

徽州是一座深深庭院，庭院深深深几许？绘不尽的雕梁画栋，写不尽的烟雨朦胧。

陌上花开，岂止是青山之中“一路花香直到峰”的豪放，也有“两岸百花全依水”之婉约，山也芳菲，水亦芳菲。

“青山不墨千秋画”，江南烟云又把徽州裹进绿色和白雾中，恢复了无声的寂静，是那么盈润，又是那么春意阑珊。

洪振秋